不经意间,走到了老家门口。我叩门的手停在半空,不知是该进还是该走开。? ??
岁月斑驳了门上的门神贴画;消褪了朱红色的门漆;朽蚀了高悬的门檐。我记忆中的老屋还在吗?那棵高大的梧桐还在等我放学回家吧,那土墙还在焦急的等着我思念的情书吧。
我闭上眼,儿时的画面纷至杳来。
一行枝叶撑的梧桐树下,一头青丝的奶奶正纳着鞋底。
嗯,一头青丝。
儿时最引以为傲的事,便是奶奶与众不同的,瀑布似的黑直长发。我时常向别的孩子炫耀,引来一片羡慕之色。
中午,太阳照着梧桐树,枝叶密密挤在一起,边缘的枝叶在阳光下似镶上了一层金边。万丈阳光透过树叶,像点点繁星洒落在奶奶的发上。微风拂动金色波浪肆意飞扬,一呼一吸之间流动的都是生命的气息。奶奶安详地坐在树下纳着鞋底,那时总感觉奶奶纳的鞋底沾满了梧桐的清香,总爱穿着不肯脱下。
繁星在微风中互相追逐,金色.黑色相互映衬。“我来帮你梳头吧,奶奶”。“好”。
我的手在奶奶的发丝间穿梭,泛起丝丝凉意,微风中,发丝飞扬,如仙女一般。
我笨拙地用梳子梳着。“奶奶,疼的话就告诉我”。“没事,不疼”。奶奶柔柔的嗓音你抚过面颊,心中泛起丝丝涟漪。
我看见发丝间发红的头皮,放下了梳子
“奶奶,你给我梳吧”。
奶奶灵活的手为我编起各种漂亮的发式。“奶奶,我以后也要留你这样的长发”。记忆瞬间定格。
深秋,梧桐翠绿的叶子换成金色的衣裳,飘落下来,似蝴蝶飞舞,随阳光西沉。
老屋要拆迁了,据说是土墙影响了小镇的容貌。奶奶竟是一夜之间白了头。
那瀑布似的长发,愈发像真的瀑布了。那让我引以为傲的黑直长发,那让我无比憧憬的金色波浪,随梧桐叶,随阳光西沉。
手指轻轻叩响土墙,发出“邦邦”的声响,如同钢琴键那样深厚。土墙斑驳的脸上青苔掠过,平添了许多的皱纹。我不在的时候,土墙就是借青苔的手一笔一画,写下思念的吧。恍惚间我看见我在放学后的雨天,跳跃在石板上。
那承载着我童年回忆的老屋,那承载着奶奶大半生的老屋,终究是随阳光西沉了。
那小河涨得飞快,那本流的不是水,而是老屋为自己,为奶奶所流的眼泪吧。
叶落,屋改,发以变,恍惚间,愣怔间才懂,那深入灵魂的热爱。对数,对屋,更对人。